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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乡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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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09-2-5 19:1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我知道这个标题太平淡,可我实在想不到更适合的标题了。是的,我刚从家乡过完春节回到深圳,因为公司要正月十二才上班,所以我想利用这未尽的假期来诉说我这次回乡的所见所闻所感。
  夜间自深圳乘特快列车出发,穿越广东、湖南两省,清晨,就可到达我的家乡的那坐城市湖北赤壁,只消12小时。可是我这次回家的火车票是公司统一订购的团体票,我乘的是L字头的临时列车,这种临时列车只有春运时期才有吧,而且不走京广线,是走京九线,我须坐到它的终点站武昌,再在武昌往京广线倒坐一趟列车,才能抵达赤壁市。虽然有点折腾,但我还是感到很幸运,因为很多回乡过节的人还买不到火车票呢。

火车上,我一言不发,眼睛望着窗外移动的风景。旁边那些陌生旅客在搭讪,百分之八十都是到终点站武昌的。从人们的交谈中,我忽然得知坐在我旁边的胖女孩是我们公司的,但她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她,因为她在关外龙华的工厂上班,我在市中心上班。其实不止她一个人,这个车厢内还有几个也是我们公司的。公司上上下下近千人,有在市中心上班的,有在关外工厂上班的,而关外工厂又有两个,大家互不认识也是可以理解的。坐在我身边的这个胖女孩是工厂生产线上的,我没有向她表明我的身份,而是当作若不经意的样子问她的公司效益如何。让我大感意外的是,她对公司赞不绝口,说效益非常好,说老板今年又赚了多少多少。事实是今年下半年公司受金融海啸影响,效益比2007年降了15%,老板今年没有赚一分钱。可是在这个湖北打工妹眼里,老板总是赚钱的。
到达武昌,我吃了一惊,三四年不见,这武昌火车站变了大模样,象北京西站和南京火车站一样,站台上空全部加了弧型顶盖,转乘列车,也不用出站绕一大圈,再找售票厅了,那售票厅就在出站的左侧。我很顺利的就上了京广线上南下的一趟特快列车。只坐一小时,就到达赤壁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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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楼主| 发表于 2009-2-5 19:17 | 只看该作者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弟弟还没有睡,做好了晚餐,等我吃。姐姐和姐夫也在他家等我。可爱的侄子从被窝里跳出来,开始翻我的箱包,看我这个大伯给他带回了什么好礼物。弟弟建议我不要急于回到乡下去,先在城里玩两天,等腊月28日上午打了过年货后与他们一起回去,到时姐姐姐夫也一起回去。我说也好。
  姐姐和姐夫两个月前刚从深圳平湖一家工厂辞工回来。受金融海啸影响,他们俩所在的工厂效益很差,没有什么班加,一个月只能拿六百元钱,考虑再三,夫妻辆双双辞工,说是结束了十年广东打工生涯。现在姐姐在赤壁市一家服装厂上班,一个月能拿一千元,在家乡这种小城市,过得去;姐夫没有合适的就业单位,就同弟弟搞装潢。弟弟自初中毕业就在这座城市当油漆学徒,两年后出师自己找活接活干,还带出了四五个徒弟,早已是赤壁市一个有点人脉有些活路的装潢师傅了。可惜弟弟书念得少,水平有限,要不然,以他在这座城市干了十五年的经验,应该可以开一家正规的装潢装修公司吧。可是他没有那个胆识,也不敢闯,还是自己接活自己干,没有带什么兵。他带出来的四五个徒弟,有的去了广东找活干,有的去了江浙找活干,也有的也扎根在赤壁,成为他的同行。如今他让姐夫跟随他干活,一个月给姐夫900元,姐夫也很满足,活不多的时候,姐夫就去建筑工地上同那些农村来的汉子一起“倒混凝土”,听说是一件苦力活,不过报酬较高,一天能弄110元。
弟弟这套大面积的房子是2005年春节买的,当时才600元一个平方,是在我的支援下买的。也幸亏当时买了,要是现在,他可能就买不起了。这里是赤壁市最好的地段之一吧,现在至少是1800元一平米。本市最高的那座30多层楼房,就在这条街的街头加紧建设,听说要3000元一平米。姐姐上个月也用辛苦打工攒起来的钱买了套二手房,在城西那边,但要等三月份才能入住。
  第二天一早,我还在睡梦中,被子就被人掀开了,原来是十二岁的小外甥从乡下赶上来了。看到他刚爬上楼那满头大汗的样子,我又心疼又好笑。在姐姐和姐夫外出广东打工的十年,他算是人们常说的“留守儿童”中的一位,有时他同他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有时同他外公外婆也就是我父母一起生活。可是后来他爷爷奶奶竟然也外出打工了,他也跟着外出,在一些外来工子弟学校上学。那时,我在惠州一所私立学校任教,就把他接到我的学校读了一个学期,可是由于在我那里太调皮,影响我的工作,下学期就把他送回家乡读。如今他同我父母生活在一起,是六年级的学生,成绩不行,也许是东奔西走,不停地转学的缘故吧。这小家伙比一般的农村小孩要机灵要出众,见识比人家广,嘴巴也特别会说话,讨人喜欢。我这次回家过年,也是他最盼望的,这家伙同我有很深的感情,有时在电话里竟然追问我有没有给他找一个舅娘。这次回来,我给他买了一个MP3,算是满足他一个心愿。他说还要我给他买部自行车,姐姐和母亲自是阻拦了。

我把MP3给外甥后,还想懒睡一会,外甥却不答应,他说要我请他下去吃早点,吃热干面。刚睡醒的小侄子也从他妈妈的房里跑到我的房间来,像只小猪猪一般拱到我的被窝里来。我同两个小家伙在床上打闹一阵,早已没有睡意了,只得起床,在小侄子的带领下,到街上过了早。
  吃了家乡的热干面,外甥眼巴巴地望着对面的网吧,说要上去玩一会儿,我说那怎么行,你是小孩,网吧不让进的。外甥嚷道,让小孩进,里面有不少小孩,有的比他还小。我觉得不大可能吧,那可是一家大型的正规网吧啊,怎么会随便让小孩上网呢。外甥见我不答应,竟鼓动小侄子一起吵闹。小侄子虽然才五六岁,可是听说有游戏打,劲就来了,一个劲地拉我往网吧去。我只得依了他们。果然如外甥所说的,网吧里基本都是初中生小学生等在玩,有些看上去似乎玩一个通宵了。外甥告诉我,如果在这里上通宵,网吧还给你被子盖呢,让你上累了就睡觉。我吃了一惊。更令我吃惊的是,外甥竟然有QQ号,他一开机,就把自己的QQ挂起来了,里面的好友有二十多位,而且居然有两个网友在线。我问他,这两个在线的网友是谁,他说都是MM,有一个是云南的,有一个是敏子姐姐(我的一位在广东打工的堂侄女)。我问他你什么时候有QQ号的,你会聊天吗。他说我在广东那边上四年级就有QQ号了,早就会打字聊天啦。我坐在他身边,他也大大方方地对那个云南MM敲出一行字:我舅舅回来了,真爽啊,不然没机会上网,哈哈。小家伙,写作文从来写不出这种带点逻辑性的语句,一到QQ上竟然会写了!然后他又对敏子姐姐敲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等到花儿都谢啦。他同这两个网友发送信息后,也不急于等人家答话,旋即就熟练地进入了某个游戏,开始打打杀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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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5 19:18 | 只看该作者
小侄子自然不会安安静静地坐在我腿上,叫嚷也要开一台机。我只得依了,不然他就要奋力拍打他表哥的键盘,抢着玩。可是我不知道该让小侄子玩什么,他才五六岁啊。外甥伸过头来,轻点几下鼠标,马上就有不少跑跑卡丁车、疯狂赛车之类的小游戏出现了。他只教小侄子如何按那几个方向键,就把小侄子教会了。小侄子驾着他的摩托车,一路狂奔,兴奋无比。


下午,我与两位当教师的初中时代老同学一起,来到名人城堡喝茶。名人城堡是赤壁市区内最高档最有名气的娱乐场所吧,我们到达那里时,早已有一位老同学在那里等侯了。这个老同学在赤壁是个人物,黑白两道都混得开,什么事都搞,有人说他很有钱,有人说他没什么钱,只会潇洒,只会吹牛吃喝玩乐,没有人知道他的主业是什么,我只知道,学生时代他最调皮捣蛋,最会欺负女同学,成绩一般,刚念到初二就因三番五次打架,被学校开除了,之后听说他在社会上打流。我去年在深圳罗湖见过一次他,他身边带着两个漂亮的女孩,说是在深圳开了一个皮具厂,又说在赤壁有一个小宾馆。之后又听说他在我们村委会挂了职,要竞选村书记了。陆陆续续地,又来了四个初中时代的同学,都是被这个打流的老同学电话呼来的。有一个当了我们那个镇的镇长,有一个当了市武装部的部长。我与他们都有上十年未见面了,感觉他们都发福了,尤其是镇长大人,脸上的肉都把眼睛给长蒙了。不过当了官的老同学在我们这些没有当官的老同学面前表现得很随意,丝毫没有架子。喝茶聊天时,我得知,那打流的同学刚没有当上村书记,输给了竞争对手,一个大我们三岁,在外打工挣了不少钱的人。打流的同学心里不甘心,说对手是花了五六万元钱挨家挨户送礼拉选票当上的,又说镇长大人竟然不帮他,不够老同学意思。镇长拿群众基础来解释,并说你从来没找过我,我怎么知道你的志向呢。我问村书记是什么时候实行全体村民投票民主选主的,镇长说早就实行了,全国都是这样的,全国农村基层都实行民主选主了。我笑说那不像美国竞选总统一样,他说就是,选主前期也是要一个个的村民小组跑的,要拉选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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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5 19:19 | 只看该作者
晚上我问弟弟,我小时候并没有听说这村委书记还要去抢着当啊,当这个基层的官有什么好处呢?工资很高吗?弟弟说,八九十年代,没人把村委书记当一回事,现在可不一样了,一年的工资虽然只万把块钱,但油水很足。我问有什么油水。他说一个是计划生育的油水,一个是卖山卖地卖湖的油水。弟弟举例说,前几年有个村委书记把上千亩湖面租给安徽来的老板搞水产养殖,收的几十万元租金全落入村委会两三个干部腰包,他们根本就没有平均分给每位村民的念头,等到广大村民意识到有份时,那个村委书记早已把钱弄得不知去向,听说是在广州开那种手工作坊性质的工厂时亏掉了。

腊月二十八日一早,我就同弟弟一起去市场采购年货,其实不少东西家里早已备好了,我们主要是买父亲最爱吃的牛排,还有一些水果糖果瓜子之类的零食,当然还有小侄子和外甥成天挂念的鞭炮烟花等。坐公交回家似乎不体面,在神山镇还要转一次公交,这么多东西很不方便,姐姐说出100元钱租一辆的士回去,如今外出打工的人回乡下过年都是租的士。弟弟说租的士还不如叫堂哥开车送我们回去,也给100元钱他。堂哥也是前几个月在深圳打工回来的。他前年借钱买了一辆小汽车,曾在深圳西乡靠载客为生,用深圳市政府的话说,叫做“非法营运”,后来被派出所盯上了,**化装成平民,说是坐他的车,结果让他把车开到了派出所。车子被扣了,很快就交给运管所,堂哥到处找关系想取出来,结果什么关系也没找到,折腾半月,最后还是借了三万元钱乖乖交上,才把车子取出来。之后堂哥就不敢再在深圳搞“非法营运”了,把车开到赤壁市来载客,这里似乎很少听到有人提“非法营运”四个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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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5 19:20 | 只看该作者
先占个板凳  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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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5 19:20 | 只看该作者
我们一行七人(五个大人两个小孩)挤在堂哥的小汽车里,朝家乡西凉湖驶去。一路上,我发现不少山林都被私人承包了,原来的树木都被彻底地连根砍掉了,种上了清一色的树木,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我记得以前不是这样的。堂哥说,这就是改革造成的,土地、林地都可以流转了,都在私有化了,谁有钱,就属于谁的。他挥手一指说,前面这十几座山,全是给一个姓石的老板给承包了,经营期限是30年。那姓石的本来就是市林业局的退休干部,自己拿出二十万,向银行贷款了六七十万,八十万元不到就把这些山给全部买断了。

上午十点半,终于到达西凉湖畔的家中。弟弟给堂哥100元,堂哥也没有客气,照收了,毕竟他现在就靠载客为生嘛。父亲又送了两条刚从湖里取上来的草鱼给了堂哥,堂哥收下后,迅速调转车头后又往赤壁市赶去,那边有人在等着租他的车呢。用他的话说,春节前后正是他载客的黄金时期,一天毛收入可上千,有时忙得吃饭工夫都没有。
  母亲见我们全回来了,十分欢喜。她老人家可不愿在城里弟弟家过年,说城里过年不热闹,没有年味,这次算是依她的愿,我们全回来过年。事实上,我们姐弟三人至少有六个春节没有在一起团圆过,这次算是最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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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5 19:21 | 只看该作者
家中的年味早已弥漫开了,舅舅家的双喜和宽喜正在我家厨房帮父亲做鱼糕、鱼丸,还有南瓜丸。这些都是我们西凉湖过年必做的菜肴,一次性做好,可以吃好多天。双喜与我同年,只念到小学五年级就去镇变电站烧火,几年后到市里的电力局烧火,现在成了电力局的电力工人,在城里买了房,有两个男孩,大的念初二。父亲常常拿他与我作比较,说我读了大学,却远不如他。宽喜小我十岁,也只念到初中,前几年在广东打工,带了一个湖南女孩回家结婚,现在竟然也有两个小孩了。他说这一两年没有好路子,加上老婆生第二个小孩,小两口就没有出去打工,窝在家中,虽然有吃有穿有住,但口袋里没钱,真难受,过的是非人的日子。母亲偷偷地告诉我,这一两年他在干完农活的时候,最喜欢到龙家岭去打麻将赌博,几乎成了我们西凉湖唯一的那条小街上的一霸了,常常因赌博而与人打架。这次他跑到他们村的书记家中,硬是叫穷,强行要求书记给了他800元过年费。呵呵。中午吃饭喝酒的时候,我对宽喜开玩笑说你可不要做蛮横不讲理的坏人啊,他说我本来就是好人嘛,可是现在这个社会你不横点行吗。他嘲笑他双喜哥没用,太善。有次双喜被某人楸住了衣领教训,双喜不敢反抗,一个颈地向人家道歉求饶。事后让宽喜知道了,他恁是赶到人家家里,把那个楸过他哥衣领的家伙从屋里拽到场子上,打掉人家两颗门牙。宽喜好打架的名声自此传播开来。事实上,好打架的宽喜身材没有他那善良的双喜哥哥高大。舅舅还有一个二儿子,比我小两岁,念过中专,在深圳打工,这次不回来过年,在深圳生了第二个小孩,要舅妈过完春节后就去带。

吃过午饭,我想到湖边去散步,两个小家伙早已冲在我前面。小侄子一路叫嚷要划船。冬天的西凉湖蓄水不丰,各家各户的木船几乎是搁浅在湖畔的浅水加淤泥上的,要划到湖中实在不易。幸好湖畔的一口鱼塘中有一条小船,船上还留有一条竹篙,外甥第一个跳上去,小侄子跃跃试试,竟然也想一步跨上去,要不是我一把拽住他,非落水不可。待外甥把船稳定后,我才小心把小侄子抱上去。外甥站在船头用竹篙撑船,我和小侄就在船后用小木棍划船,在这口鱼塘中忙乎了几圈。小侄子划得起劲,把小木棍折断了,他干脆把小手伸进水中划,浑然不觉这冬水的冰凉。
  如今的西凉湖与我们儿时的西凉湖大不一样了,到处是竹篙和网布,湖面被村民们一块块拦起来了,叫做拦湖养殖,养鱼,养螃蟹,养龙虾,有的还养珍珠。湖面被过度地开发了,因而西凉湖的水质也大不如前。而湖畔到处都是用推土机推成或用人工挖成的鱼塘。我记得儿时的西凉湖是波澜壮阔的,没有这么多的拦湖,没有被分割成一块块。儿时的端午节都有激动人心的赛龙船活动,现在这样的活动早已搞不起来了,不仅是西凉湖的青壮年农民大都外出打工了,就是比赛所要求的宽阔湖面也很难寻到一处啊。
  但西凉湖在中国并不是贫穷落后的农村,那些没有外出打工的乡亲,就靠这拦湖养殖,就靠这湖畔的鱼塘,一年也能有三五万元钱的收获。我曾问过那个当镇长的老同学,他正面回答说,西凉湖的人均年收入高于中国农民年均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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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5 19:22 | 只看该作者
腊月二十九,我们小村里的人更加多起来了,那些外出打工的人基本都回来与家人团圆。父亲告诉我,今年回家过年的人特别多,近几年,还没有哪一年比今年多,他说,这都是金融危机造成的影响吧。父亲是个没有念书的农民,连他也知道金融危机。父亲说,那些做老板的资金出现困难,在银行里很难搞到钱,工厂自然不敢开大了,城里的高楼大厦自然不敢瞎建了,打工的人就不必要那么多了,只有裁掉吧。这就是父亲对金融危机的认识,他坐在西凉湖就能感受到现在世界面临的问题。父亲说得也没错,我在我们小村走了几圈,发现今年约有40来个外出打工的人回来了,其中,有10来个是辞工或被辞而回来的。不过这10来个失业的人,都说过完年还是要继续出去的,几乎没有谁说留在家中坐农的,也没有谁说到赤壁市寻找工作机会的。一些人问我们工厂是否招工,要出年后跟我走,我婉言谢绝。
大年三十,家里有两桌人在打牌,我一人又在村中漫步。我到我们家那座连排五间的老屋前发了一会呆。我们姐弟三人都是出生和成长在这里。到我读初一的时候,勤劳的父亲母亲在村西做了那栋新屋,我们就搬过去了。老屋从此就孤独地凉在这里了。起初几年,母亲还把一些柴火和冬天给牛吃的干稻草存放在老屋的二楼,后来,我们都长大外出了,她和父亲哪烧得了那么多柴火,就不再往那里存放了。母亲一年也来不了老屋几次。漆黑的木楼板看了让人发鉥,我从来不敢单独爬那木梯,上到二楼,怕鬼啊。此时此刻,更加不敢。老屋里面太黑了母亲从不担心这黑黑的老屋有鬼,不过她把老屋看成一个睡过去的老人,她说不能惊扰老人,否则不吉祥。老屋周围的上十户人家全都空了,门前都长了几人高的杂草。那些人家有的是早已在村西或临近湖畔的村东盖了新屋,有的是早已举家进城了。
  是的,我也是在村中漫步的这个大年三十才发现的,村中约有十几户人家的房屋都空在那里,永远地空在那里了,因为那些人家的子女早已通过读书或打工在城里定居了,父母自然也接去居住了。他们不可能再回到农村了。也许他们在刚被儿女接过去居住的时候心里还不踏实,想着过一段时间肯定会继续回到农村来的,但没想到是在城里定居下来了,乡村也成为了人生的回忆。
  伴随着改革开放的进程,这些年来,中国城市化进程也是以惊人的速度推进的。我常常想,城市化的进程是很难推进到西凉湖的,因为西凉湖远离城市啊,我也希望西凉湖永远是宁静的乡村。可是,西凉人进城的步伐却丝毫不慢于中国任何一个地方的农民。以我们这个原有50多户的小村为例,才几年光景,就有10多户乡亲彻底进城了。这个速度正在加快,说不定我再过两三年回来,又有十来户进城定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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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5 19:22 | 只看该作者
西凉湖过年有两个年饭,一个是大年三十中午那一餐,上桌前要放一挂鞭炮,桌上摆了满满的一桌菜,少说也有十碗;另一个是大年初一早晨那一餐,更加丰盛,过年最好的菜肴都要摆上桌。这与中国城市的过年风俗是完全不同的。全国各城市大都是在年三十晚上吃年饭吧,而在西凉湖的大年三十晚上,是很简单的,大部分人家甚至不上桌,就围在火炉边吃煨好的藕汤或鸡汤,吃点中午那顿正餐所剩下的菜。西凉人最隆重的一餐是大年初一早晨那一餐。这一餐又不是在早晨七八点钟吃的,而是在凌晨五点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开始吃,一般到天亮的时候正好吃完。
  为什么有两顿年饭呢?母亲说,大年三十中午那个年饭,是对一年来的辛苦作个慰劳,一年到头的忙碌,为的就是这一餐呀。而在这个年饭上,一般还要备一两副筷子和一两杯酒并留有一两个座位给那些爱喝酒却逝世多年的祖先用,并在全家动筷时,由父亲郑重地说一句:请他爷爷喝酒。似乎那里真的坐着爷爷。小时侯我们姐弟看到这个情形总想笑,却又不敢笑,母亲说过,我们过年,鬼也要过年啊,我们请死去的祖先喝酒,他们就会保佑我们四季平安。事实上,这大年三十中午的这个年饭还有一重意义,也是招待女婿的。在西凉湖,女婿一般都在年三十上午携礼物回来给岳父岳母拜早年,吃晚中饭回去,所以这顿饭自然就很重要了。而大年初一早晨的那个年饭,是开年饭。我们这里把开年叫“出行”。母亲把大年三十后半夜放鞭炮叫“出行”。这出行的风俗与中国很多地方又不相同。全国各地的城市大都在大年三十夜间12点左右放鞭炮放烟花吧,而西凉湖在这一夜是要放两次鞭炮的。一次是晚上快到12点的时候,要放一挂鞭,叫做“进宅门”,把大门关上,一家人开始上床睡觉了,这个鞭放了后你若再想随便打开大门倒洗脚水扔垃圾,一定会被母亲阻拦,她说不吉祥。所以每到要放“进宅门”的鞭时,母亲一定要反反复复催我们赶快洗脚,把该倒的东西倒掉,要上厕所的要赶紧去。另一次放鞭炮就是真正的过年的鞭炮,通常是在我们迷迷糊糊睡了三四个钟,也就是凌晨四点钟左右,我和弟弟被母亲摇醒,要我们起来同父亲一起出行,就是开宅门放鞭炮迎接新年的意思。我们叫嚷这么早出行干嘛,人家还没睡够呢。母亲说,还说早,人家的鞭炮早就响了,快点起来,出行早,预示着一年做什么事都会先于人家,不能落后。我们只得乖乖穿衣起床,与父亲一起打开大门,点燃那挂大鞭炮,迎春接福。半小时后,我们全家就在堂屋吃一年中最隆重的开年饭了。这个时候,城里人大都在睡大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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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5 19:23 | 只看该作者
大年初一早晨的年饭一吃,大家就开始拜年了。我拿出早已封好的红包给小侄子和外甥。父亲和母亲早在前天晚上就给了他们压岁钱,现在还要再给红包。两个小家伙乐翻了天。才七点钟,那些堂兄的孩子们都提着烟酒来我家给父亲母亲拜年了,我想给他们分别封一个小红包,母亲说不要不要,他们如今都是在外打工挣钱的,不是小孩,不必给红包了。我想也是。在我家简单集合后,我们一起去给二伯二娘拜年。在他家门前,我们又放了一挂鞭。我们是个大家庭,父亲有五弟兄,大伯、四伯病故多年了,现在还剩二伯、三伯和他三兄弟,二伯二娘均有七十多岁了,但身体十分健康,我想,他们活八九十岁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初一拜年一般不出本村庄,都是拜本家。中午,整个大家庭四十多个老老少少都在我家吃饭,大聚餐,搞了四桌,几个堂嫂几乎没上桌,端一碗饭站在那些堂侄身后夹菜吃。这大聚餐的重点,还是我们十二个堂兄弟围成的这桌。那个本在城里开车载客的堂兄本来在城里过年的,此时也恰好赶回来喝酒了。大家开怀畅饮,互相敬酒,彼此祝福。新年的气氛在这大聚餐的欢声笑语中更加热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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