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也写写安华哥吧。安华哥是二伯的么子,死于2000年,年仅30岁。他大我三岁,在蒲圻念过高中,高考落榜后,又念过两年中专。安华哥智商比我高,各方面能力也比我强,但他也有自己的致命性格缺陷,心胸不够开阔,蛮急躁。我一直都认为他死于突发性脑血管病,与他自身性格缺陷有一定关系。那是我人生经历中第一次看到一个人的死亡,现在回想起来真是遗憾。那时我和他在广东一家电器厂工作,他先进厂的,在品管部工作,正要升为品管部主管了,他把我也介绍进厂了,我在生产技术部工作,那是2000年夏天。在此之前,我和安华哥在社会上到处漂泊,他在深圳、东莞的几个镇区徘徊两三年,始终都没有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我手上毕竟有大专文凭,稍微好找工作点,他的文凭早些年借给西凉一个打工仔,早就被人家弄丢了。我敢说,1997年到2000年的那两三年,绝对是最难找工作的年份,安华哥在那几年算是尝遍了打工谋生的艰辛。好不容易进入这家电器厂,谋得一份品管的职务,而且很受公司副总赏识,眼看就要升为品管部主管的时候,安华哥与我在工厂附近的一家小小卡拉OK厅喝酒唱歌,他一瓶啤酒还没喝完,正坐在椅子上手握话筒唱王杰的那首悲伤的歌曲《我》,刚唱完一段,身体突然往后仰,四肢直升身,浑身僵硬,呼吸困难,瞬间就失去知觉了。我吓懵了,一刹那还以为他是在同我开玩笑故意做这吓人样子吓吓我呢,而小店老板娘立即意识到他处于危险中,立即与我一起呼叫马路对面一家小诊所的医生。医生跑过来一看,说,非常危险,人不行了,赶紧送往医院。两个小时候,躺在医院急救室的安华哥一度又恢复了意识,但意识混乱,他说他头痛得非常厉害。他一个劲地求医生救救他。我迅速通知他老婆从东莞另一个镇赶过来了,又通知安学哥从深圳罗湖赶过来了。医生和我们一起给病人做了CT,结果是脑中蛛网膜下腔出血,是一种突发性的脑血管病。医生说他脑中血管已经爆裂了,难以抢救,本医院不敢动手术。医生说你们可以考虑转到广州大型医院,迅速开颅做手术,但成功率很低的,且病人极有可能在转运广州途中就死亡。我那可怜的堂兄、读过不少书算是知识分子的兄弟、二伯一家最为疼爱的幺子,就那样死亡了。客死他乡,尸体又不能从广东运回湖北老家,我们就近在东莞殡仪馆将其火花,只带了骨灰盒回乡。一病辞尘归故土,全家落泪哭亲人。在那个晴朗的秋日,我们长途跋涉,捧了骨灰盒到达刘家湾,安华哥全家都哭成了泪人,特别是二娘,几度哭晕过去。母亲搂着我大哭。安华哥在医院死亡时,我哭不出来,现在一回到村庄,我和母亲抱在一起泪雨滂沱。母亲边哭边历数我在外打工漂泊的种种艰辛,一时感动乡亲,人们围过来一边劝慰母亲,一边抹泪。 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安华哥短暂的人生,相当遗憾。他可以说是英年早逝。他悲剧的人生,其实从他入赘江西,做人家的上门女婿就开始了。安华哥的老婆和江西那边赶到医院的人,提出把死者埋在江西,我们堂兄弟一致不同意。安华哥正是在外打工漂泊最艰难的九几年,与一个江西打工妹认识,并迅速跟她一起辞工,去了江西做了人家上门女婿,之后很快生下一女。但入赘女方,并未能改变他的命运,过了一两年,因江西岳父并无能力与好的机会给他谋得一份好工作或者好生意,他夫妻俩只得又到广东打工谋生。早已看出,安华哥后悔入赘江西,他一直想尽快打工攒点钱,跟老婆、孩子一起回到湖北。不过我们这个大家庭从来没觉得安华哥做了江西那边的上门女婿就把他不当兄弟了,大家还是当他是好兄弟。我觉得,倘若安华哥不死,到现在,他应该是混得不错的,要比我们都强。他的长处是头脑灵活,口才好,善于交际。可惜他命不长。二伯、二娘如今都以年过八十,身体还蛮好,估计能活到九十岁。约进哥常常说,安华的寿命都转到我爸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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